
在註老人院實習的短短六個月,我認識到各式各樣的奇材,接下來讓我簡短的描述一下吧。
有一天,我如常地與一位院友做面談,這一位院友患有認知障礙不太能夠以語言表達自己,卻能一整天沉浸於繪畫當中。當時我們的會面亦有一位藝術治療師參與,為了營造輕鬆的氣氛,我們選擇於大廳的長桌進行。還記得當天天氣好得不得了,陽光灑進大廳,院友都各自找到自己的角落午睡。面談到一半,Y老太太路過偷瞄了一下這位院友的畫作,連連大讚她有藝術天份。
先形容一下Y老太太好了,她是一位穿衣有品味的女士,身穿正裝長裙配優雅的皮鞋,一頭銀髮梳理得非常整齊並蓄著髮髻。Y老太太看似跟其他院友有一點格格不入,因為住進護老院的院友大多是因認知障礙症或健康問題需要長期照顧,而她看上去蠻「精靈」的。正當我心中抱著疑惑的時候,身旁的藝術治療師輕聲說到Y老太太是輕度認知障礙症患者,病情還沒有到嚴重的地步,今天好狀態非常好。我見原本面談的院友正在專注繪畫,於是便跟Y老太太搭話。她滿臉驕傲的說到自己是一位秘書,曾代表國家/公司(這一部份我已經不太記得了)參加國際打字比賽並贏得冠軍。實在太利害了!
另一位F老太太也是神人一般的存在。她是一位在院中出名態度差的院友,長期卧床並患有人格障礙。她房間的𥦬戶總是長期關上,不透風亦不透光。每一個星期我都要追隨「師傅」來到這一位院友的房間做面談,而每一次我們都暗地希望F老太太主動取消會面。她是凡帝岡貴族,貴族的程度是常與當年的教宗一起飯的那種。礙於人格障礙的關係,儘管她知道我只懂法語,她亦會漠視我,並與「師傅」說著意大利語。有一次,她甚至跟「師傅」問道「這個人(我)是什麼?」。其實她是想問我是哪裡人,但卻以「什麼」來形容,又故意把我排除於對話中。她亦很喜歡問及我們的私人生活,「師傅」時常提醒她,希望她尊重我們的界線,亦請她要尊重我,講法語,並直接與我對話。對她的態度,我並沒有感到不高興,相反,我同情她的遭遇。身為貴族天之驕女,本應可以好好的活得像Twilight中的主角那樣吧(誤),卻因年輕時選擇了愛情,背棄了家族,隻身來到瑞士,後來卻又遇人不淑,做了單親媽媽,與子女關係很差。那個很有份量的姓氏到頭來一文不值。
探訪院友的時候,我很喜歡欣賞他們掛到牆上的照片。我很想了解他們年輕時的事蹟,並幻想著院友們年輕時的樣子,就像電影橋段中,院友們都忽然變成年輕的自己,在走廊中跟其他人聊天玩耍,仿忽又回了到過去。六個月的實習,我得到最大得感悟是,人生成就如何並不重要,健康才是能一直陪你到最後的財富。無論是有錢人或窮人,失去了健康,住進護老院,吃的是一樣的飯菜,睡的是一樣的床,𥦬外看到的也是一樣的風景。